马融的经学思想

马融经学的立足点是古文经学，他在为经书作注时，多采用古文本，重视文字训诂、名物训释。马融也熟悉礼制，并以礼解经。然而，马融为经书作注时虽然以古文经为主，但并不拘泥于古文经，他在以古学为宗的同时，对今文也有所汲取和采纳。

马融（７９—１６６）字季长，右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他的叔祖马援曾经为东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东汉明帝永平三年（６０），马援之女被立为皇后，即明德马皇后。汉章帝即位后，尊为皇太后。马氏作为外戚之家，显赫当时。马融于安帝永初二年（１０８）应大将军邓骘召，为舍人。过了两年，拜为校书郎，又拜郎中，在洛阳南宫东观（宫中聚集图书和编撰书籍的地方）典校秘书。时安帝幼小，邓太后临朝听政。元初二年（１１５），马融上《广成颂》进行讽谏，得罪了邓太后，滞留东观，十年不得提拔。顺帝时，受大将军梁商的举荐，马融出任武都（甘肃成县西北）太守。桓帝时，梁冀为大将军，马融被免官，徙之外地，赦还后仍在东观著述，最终以病去官，在老家聚徒讲学。马融经历章、和、安、顺、桓五帝，多次入东观，曾与刘珍等人校定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艺术，整齐脱误，群书悉览，开阔了视野。马融其人知识的积累、学术观点的形成，学术成就的取得，都与他的洛阳经历密不可分。

马融著述十分丰富。《后汉书·马融传》云：“融才高博洽，为世通融。……尝欲训《左氏春秋》，及见贾逵、郑众注，乃曰：‘贾君精而不博，郑君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但著《三传异同说》。注《孝经》《论语》《诗》《易》三《礼》《尚书》《列女传》《老子》《淮南子》《离骚》，所著赋、颂、碑、诔、书、记、表、奏、七言、琴歌、对策、遗令，凡二十一篇。”除了没有关于《孝经》的注文外，他对《周易》《尚书》《诗经》《周官》《仪礼》《礼记》《春秋》《论语》等都作了注。马融经学以古学为宗，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马融在为经书作注时，多采用古文本。《后汉书·儒林传》说：“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后马融亦为其《传》，融授郑玄，玄作《易注》，荀爽又作《易传》。自是费氏兴而京氏遂衰。”马融为《易》作《传》时，采用的是费直所传的古文本。马融曾为《古文尚书》作传，《后汉书·儒林传》云：“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诗经》方面，《后汉书·儒林传》曰：“中兴后，郑众、贾逵传《毛诗》，后马融作《毛诗传》，郑玄作《毛诗笺》。”可见马融为《诗经》所作《传》乃采用属于古文系统的《毛诗》。马融为《论语》作注时也采用的是古文本。何晏《论语集解序》云：“《古论》惟博士孔安国为之训说，而世不传。至顺帝时马融亦为之训说。”《周官》本属于古文系统，马融作《周官传》，体现出他的古文经学取向。

第二，马融为经作注时十分重视文字训诂及名物的训释。如《周易·师卦》，马注：“师，众也。二千五百人为师。”《周易·系辞上》：“在天成象。”马注：“象者，日、月、星。”①《尚书·尧典》：“宅嵎夷曰谷。”马注：“嵎，海隅也。夷，莱夷也。谷，海嵎夷之地名。”《尚书·皐陶谟》：“庶绩其凝。”马注：“凝，定也。”②《诗经·国风·周南》：“言刈其蒌。”马注：“蒌，蒿也。”《诗经·国风·郑风》：“抑释忌。”马注：“樍丸盖也。”③《周礼·天官冢宰》：“以诘邦国。”马注：“诘犹穷也，穷四方之奸也。”④《论语·子罕》：“不为酒困。”马注：“困，乱也。”《论语·先进》：“夫子哂之。”马注：“哂，笑也。”⑤可以看出，马融的注文简易平正，渊源有自，一反汉代今文经学的烦琐之风。

第三，马融熟悉礼制，并以礼解经。马融曾注《周礼》《仪礼·丧服》和《礼记》，因此他对礼制十分熟悉，正如马国翰所说：“融之学长于三《礼》。”⑥儒家向来看重丧葬之礼，马融对丧服制度颇为熟悉。《仪礼·丧服》：“父卒，继母嫁。从，为之服。传曰：何以期也？贵终也。”马注：“继母为己父三年，丧礼毕，嫁后夫，重成母道，故随为之服。继母不终己父三年，丧则不服也。”⑦马融于此简洁明了地对从继母而嫁之子为继母服齐衰期之丧的原因进行了陈述。马融不但熟悉礼制，而且经常以礼解经。如《论语·八佾》“季氏旅于泰山”句，马注：“旅，祭名也。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也。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同篇“射不主皮”句，马注：“射有至善，一曰和志，体和也。二曰和容，有容仪也。三曰主皮，能中质也。四曰和颂，合《雅》《颂》。五曰兴武，与舞同也。天子有三侯，以熊、虎、豹皮为之。言射者不但以中皮为善，亦兼取之和容也。”⑧马融对射礼的解释，充分体现出孔子对礼的重视。

马融为经书作注虽然以古文为主，但并不拘泥于门户之见，对今文也有所汲取和采纳。如马融注《易》，受到今文经学家孟喜、京房卦气说的影响就不小。《周易·乾卦》初九“潜龙勿用”句，马注：“物莫大于龙，故借龙以喻天之阳气也。初九，建子之月，阳气始动于黄泉，既未萌芽，犹是潜伏，故曰潜龙也。”⑨马融以龙象征阳气，并以阳气的变化来解释“潜龙勿用”，显然是受到了卦气说的影响。马融注经也受到了阴阳说的影响。《论语·阳货》“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句，马注：“《周书·月令》有更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梄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⑩马融五次改火之说，明显来源于战国以来的阴阳家学说。

马融的学生常有千数，兼通今古文的经学大师郑玄，就是他的学生。通过马融等经师的不懈努力，今文经、古文经二水合流，不再存在双峰并峙的局面。

①《周易马氏传》，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②《尚书马氏传》，《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③《毛诗马氏注》，《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④《周官传》，《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⑤《论语马氏训说》，《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⑥马国翰《礼记马氏注序》，《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⑦《丧服经传马氏注》，《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⑧《论语马氏训说》，《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⑨《周易马氏传》，《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⑩《论语马氏训说》，《玉函山房辑佚书》本。

《河洛文化论衡》徐金星 郭绍林 扈耕田等著

责任编辑：梁亚丽